大成文玉琪：一位00后女律师的自白——青年律师，你为何如此脆弱？｜案余灯火

作者：文玉琪律师       来源：律动律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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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对于青年律师，人们通常只会关心他们飞得高不高，但是很少留意他们飞得累不累………。现在经济下滑是事实，客观压力也不断增大，青年律师还是很不容易的。但是，不容易又能怎样呢？律师本就是一群迎难而上的挑战者！

本文是作者在自学心理学的过程中根据学习笔记整理出的一篇小短文。

这里要把罗曼·罗兰这句话送给她：“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选择热爱生活”。

当代年轻人各个独立在外，一个人旅游、一个人看病、一个人唱K，一个人住。肩能扛手能提，“特种兵”式工作＋旅游，执行能力upupup。而青年律师更是前赴后继投身内卷的浪潮，通过法考进入律所，初期拿着难以养活自己的工资，做着“生产队最好脾气的驴”。我们不禁思考——青年律师，真的脆弱吗？

其实，“脆弱”是个相对的概念。作为一名00后律师，我很肯定地说，与大部分律师前辈相比，我们确实较为脆弱，在遭遇困境时，更容易放弃。我尝试分析这种现象产生的三个原因，并且提出自己的看法。一家之言，供大家一阅。

原因一：对行业的误解——律师行业=年薪百万

儿童时期，我们较为需要生存资源，即吃饱穿暖；在生存资源获得满足的前提下，我们成长到青少年时期，这个时期较为需要教育资源，即上学求索；在前两种资源都获得满足后，我们逐渐进入社会，这时较为需要职场资源。

儿童时期，我们站在父母的肩膀上，“张着嘴”“伸着手”便可以获得最需要的生存资源。九年义务教育制度施行后，站在国家制度的肩膀上，大部分人获得了基本的教育资源。父母一辈受过挨冻、挨饿的折磨，更吃过读书少的亏。相对而言，我们儿童时期和青少年时期获取资源比父母那辈容易得多。但进入社会后，对大部分人来说，职场资源的获取却再没有谁的肩膀能给我们垫一垫。

想做一名好律师就不可避免的需要人脉、需要案源、需要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但在大部分律师还处于青年律师阶段时，他需要的资源并不能像当初的生存资源或教育资源那般朝他倾斜，办案能力也并非一朝一夕可获得，需要时间的积累。俗话说得好，“吃过糖就再也吃不得苦”，以往最关键的需求站在国家和父母的肩膀上太易获取，甚至是不费吹灰之力，而现在争取职场资源的难度却远远超出了青年律师的想象，这就造成了心理上的巨大落差。

高学历的教育给每位法学生编织了一个美好的梦，叫“年薪百万”，总觉得进入律所那“泼天的富贵”就会淋透自己一身，然而踏入律师职场的第一个挑战却是“碎梦”。最痛苦的并不是梦难实现，而是那种巨大的落差感，那种“不被照顾”的落差。在这种落差的打击下，自然产生的第一反应就是退（tao）却（pao），于是有了第一波淘汰，也就有了第一波被评价为“脆弱”的青年律师。

原因二：对压力的误解——抗压=忍

从国家发展来看，近四十年是祖国高速发展的四十年。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我们的父母拼命谋求发展，往往忽视了孩子的精神教育。说两个场景，也许各位看官会非常熟悉。

场景一：家里有一对姐妹，姐姐有一个洋娃娃，那是她最喜欢的玩具。有一天，妹妹看中了这个洋娃娃便伸手抢了过来。姐姐哭着向母亲告状说：“妹妹抢了我的洋娃娃”。母亲蹲在姐姐面前，耐心地给她讲了《孔融让梨》的故事，告诉她妹妹还小，姐姐要让着妹妹。于是姐姐默默站在角落里，看着妹妹和她的洋娃娃。

场景二：还是场景一的姐姐，只不过这次她不是被抢了洋娃娃，而是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摔倒之后，她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母亲对她说：“坚强点自己起来”。可是姐姐没有站起来，她举着双手还是哭。这时，父亲眼睛一瞪看着她说：“哭什么哭，再哭就不要你了。”姐姐听完马上收了哭腔，爬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跟在父母身后，父母则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并非是在说弘扬谦让的品德不好或者教育孩子坚强不好，而是说方式需要一些改变——也许是给妹妹也买一个洋娃娃，也许是不使用“再哭就不要你了”这样的“威胁式”话语。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都隐藏着一个小孩，而小时候没获得满足或者被压抑的需求，在长大后并未消失，他只是偷偷“躲”了起来，一旦被一些场景或者词汇激发，这个小孩就会立刻跳出来，我们就会作出怄气、郁闷、逃避的行为。那些有关“谦让”和“不许哭”的训练，带着父母教育孩子良好品德的初衷，却让孩子得到一个结论——不能忍受就会被抛弃，就得不到爱。带着这样的心理进入职场，往往导致有想法不敢说，误以为“抗压=忍”，从而忽视了解压。

律师作为容错率极小的行业，压力往往高于普通行业，压力积累也更快，若是缺乏“解压阀”，持续时间会快速缩短且极易“爆炸”。站在青年律师的角度，往往就是愤懑、崩溃、放弃。站在合作伙伴或者团队负责人的角度，往往就是——这个助理/新人，太脆弱！

哈佛大学教授泰勒·本·沙哈尔曾在讲授积极心理学的课程中说过：“请允许自己全然为人”。人都是有情绪的，有情绪产生是件正常事。我认为，情绪稳定的秘诀从不在控制，而在抒发。作为律师，几乎不能夹带任何情绪去工作，但我们可以给自己一个空间，在这空间内可以当一个情绪和情感多变又真实的人，比如娱乐时或者独处时。

原因三：对工作的误解——选择幸福=排斥工作

微博热搜“00后整顿职场”“第一批结婚的00后已经开始离婚了”，这些话题似乎不断提醒我们，新生代的年轻人已经不一样了，他们更重视自我，更重视追求幸福感。至于工作，倒被视为“枷锁”，所以想要拥有幸福感的秘诀就是不工作。他们以逃避、放弃工作的方式来选择幸福。而律师职业向来具有容错率低、责任重的特点，律师工作实在不能用“悠然自得”来形容，更不是“长命百岁”的好职业。所以，一旦律师职业披着的“财富幻想外套”被现实撕碎，年轻人自然是要速速逃离的。于是就出现了以下情形：

情形一：某实习律师刚开始实习没多久就注销了实习证。

情形二：某实习律师实习了大半年，证都不要就转头考公务员去了。

情形三：某执业律师刚拿到执业证就直接转行逃离法学的苦海。

情形四：……

工作真的站在幸福的对立面吗？

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在《发现心流：日常生活中的最优体验》一书中指出，成年人生活中的心流多出现在工作时期，而非闲暇时刻。所谓“心流 ” （flow），就是许多人形容自己表现最杰出时那种水到渠成、不费吹灰之力的感觉，也就是运动家所谓的“巅峰状态 ”、艺术家及音乐家所说的 “灵思泉涌 ”。心流状态即是最佳体验——人们全神贯注于自己当前的活动，全然忘我、最大限度地投入精力在当前任务上，忘记时间流逝并且不感到疲劳和无聊，它是一种让人感到享受和愉快的状态。从这个角度上来看，认为工作和幸福处于对立角度的观点其实是一种对工作的偏见。我在这里胡说八道一句，如果工作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许还会因为这种偏见而泪眼婆娑地大喊：“青天大老爷，我冤枉啊”。

写在最后

作为青年律师的一员，我衷心建议选择了一条路就要学会坚持，不要预设你没选择的路铺满鲜花。消除对于工作的偏见，不将幸福与工作对立。当然，我也想引用《推开法学之门：法学学业规划与就业指南》一书中的这段话作为结尾：“如果长时间的加班让你的身体开始透支，让你的精神负担越来越重，甚至侵占了太多本该属于你的‘私人时光’，并因此让你感到沮丧，我认为你应该在不违反律师职业道德的情况下尽快离开这份工作——甚至是这个行业。并且你应该屏蔽任何试图因为你无法接受加班而否定你的话语，你的生活是自己的，否定你的人无法代替你生活。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权利。”

【参考文献】

1.[美]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著，陈秀娟译《发现心流：日常生活中的最优体验》，中信出版社，2018年1月第1版（2022.8重印），推荐序“自得其乐”的奥秘——田方萌，第004页及第三章“工作的悖论”，第90页。

2.胡雪梅、李中衡著《推开法学之门：法学学业规划与就业指南》，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2023年8月第1版，第四章“就业的方向”，第260页。